宴会上,各家贵女争奇斗艳,为的不只是个人能找个好婚事,博得心上人的青眼,更是为了家族,能得到互惠互利的支持。
裴瑄和裴瑶也表演了,裴瑄擅琴,弹了首高山流水觅知音,裴瑶擅画,现场作画了一幅百花园图,得到了淑妃娘娘的赞美。
淑妃喜好书画,在这方面也是小有成就,在入宫之前曾拜入名师门下,书画堪称一绝。
裴瑶小脸蛋激动的红扑扑的,可爱极了。
反正裴瑾是这么认为的,她看自家弟妹都觉得可爱极了,尤其是裴璎和裴璟那俩小的。
“裴家儿媳原是江南人士,早就听闻江南一带的女子小家碧玉,今日一见果真如此。”皇贵妃主动挑起话头。
裴瑾正在端杯子的手一顿,嘴角的笑意尽散。
裴母规规矩矩的回道:“臣妾出身江南,许多不懂规矩的地方,还望陛下和各位娘娘海涵。”
皇贵妃笑道:“这有什么?裴家教育甚好,瑄瑶姐妹也是才女,就是不知裴家长女为何未曾表演才艺呢?”
裴母端起温柔的笑:“回娘娘,小女无才……”
皇贵妃打断裴母的话:“贵夫人不必谦虚,想必大家也想看裴姑娘一展风采。”
皇后皱了皱眉,到底没有阻止,而皇帝见皇后未曾阻止,便端坐高堂看好戏。
裴母抿唇,看向裴瑾:“瑾儿……”
裴瑾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到视线中央,嘴角缓慢勾起:“小女的确无才,但武学上略通一二,若陛下与诸位娘娘不嫌弃,小女便献丑了。”
皇贵妃瞥了眼皇帝的脸色,便开口说道:“无妨,你尽力就是。”
裴瑾的笑容更大了,吩咐侍女把刚刚裴瑄用的古琴再次抬了上来。
琴被抬上来了,裴瑾调了调音色,背对着皇帝坐着。
众人看着她这副不懂规矩的模样,有幸灾乐祸的,有摇头叹气的。
皇帝微微挑眉,看向裴家人,见他们脸上并无异色,便愈发好奇这姑娘想干什么了。
裴瑾笑了笑,偏头对裴瑄说:“这把琴质量不行,改明姐姐赔你个更好的。”
裴瑄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,只见裴瑾对着对面的侍卫说:“麻烦各位让让。”
侍卫闻言面面相觑,得到皇帝首肯,才挪开了步伐。
裴瑾手指搭上琴弦,众人投去好奇的目光,只见她手指微动,一道琴声像是利刃般破竹而出,只一击便让不远处的梨花树从中间碎裂,砸在地上。
众人:……
皇帝:……
裴瑾并不在意,连弹几音,熟悉音律的人听出,她竟是复制了刚刚太平公主的一段旋律。
飞舞的乐刃划过了花瓣,恰好此时起了一阵风,落英缤纷。
裴瑾一声比一声急促,杀意也逐渐增强,在场的习武之人都不由得绷住了身子。
一音停止,恰好风也停了。
太平公主却看出,她是故意在等风停。
裴瑾笑容更大了,转身朝着皇帝微微福身:“献丑了。”
言罢,古琴的弦在她背后崩裂开来,发出“铮——”的一声。
众人:……
皇帝看着她,突然笑了起来:“好,好!安国侯有此侄儿,后生可畏啊。”
安国侯起身告罪,皇帝反而大手一挥,赏赐了裴瑾不少东西。
裴瑾回到座位上,瞥了眼皇帝的脸色,又飞快的收回视线。
皇后见差不多了,便放任小辈去花园逛,毕竟这里长辈皇帝都在,他们想要交涉也难。
裴瑾被裴瑶拉着要去看莲花,裴瑾无奈的跟上去。
众多公子贵女都往花园来,皇子和公主也来了。
太平公主带着妹妹朝阳公主,朝裴瑾这边走来。
裴瑾本是在一旁看着自家妹妹与朋友玩耍,别出意外,不想长公主竟来找她,便恭敬的行礼:“见过长公主殿下,朝阳公主殿下。”
朝阳公主性子有些泼辣跋扈,指着裴瑾的鼻子道:“谁允许你弹我皇姐的曲子的。”
裴瑾挑眉看着她:“皇贵妃娘娘啊。”
朝阳公主不敢置信:“皇贵妃娘娘何时让你弹了?”
“臣女不通音律,会的乐器基本上都用来杀人,全场就长公主的曲子最合我心意,皇贵妃娘娘让我表演才艺,四舍五入,不就是让我弹一遍长公主的曲子?难不成是我理解有误吗?”
“杀…杀人?!你疯了吗?!”朝阳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她。
裴瑾满脸无辜,朝阳公主都被说的不自信了,忐忑的看向太平公主。
太平公主内心叹气,笑着对裴瑾说道:“朝阳并无恶意,望裴姑娘海涵。”
裴瑾笑了笑并未答话,朝阳公主顿时不乐意了:“你什么意思?我皇姐已经跟你致歉了,难不成你还想让本公主想你道歉不成?再说了我说的是实话吧。”
裴瑾叹了口气:“臣女没有那个意思,公主殿下误会了。”
太平公主拦住了朝阳公主,开口问:“你可学过破阵曲?”
“学过。”
“怪不得,”太平公主点点头,“此曲甚难,若非久练很难弹出其情意。”
裴瑾笑了:“公主殿下可是陷进死板了?这本是杀阵曲,若无杀意,何以成曲?”
太平公主一愣: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实不相瞒,我原来是混江湖的,手上沾的血不少,此曲在我手中,只此一个用途。”裴瑾恭敬道。
太平公主听过京中传闻,看来所言非虚,想起什么,可惜的摇了摇头:“没想到你这样的女子,竟因为这道圣旨束缚在了京城。”
这话可有意思,裴瑾问:“公主殿下不喜这里?”
太平公主缓步走到池塘边,静静看着水面上的波澜,道:“在我眼中这里如同金色的囚笼,华贵奢靡至极,却掩盖不了它仍是牢笼的事实。”
裴瑾挑眉,说道:“公主这种想法可真是少见,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要荣华富贵呢。”
太平公主无奈一笑:“可能本宫身在福中不知福吧。”
“倒也不是……”裴瑾转移话头,“春日图将好景,莫辜负。”
随即微微行礼,得到首肯后,裴瑾便朝着刚才几位妹妹的地方走去。
“皇姐,这裴聊因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?她居然杀过人?”朝阳公主一想到那棵被劈倒的树,背后一阵寒意。
“应该是真的,她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匪气。”太平公主嘴角勾起,“我开始期待她嫁入皇家后的生活了。”
*
裴瑾越往花园里走越感觉安静,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,凌梅和墨兰都让她留在那俩姑娘身边了,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哪了。
“真是有够倒霉的,逛个花园还迷路了……”裴瑾喃喃自语,突然间眼神一凌,转身道:“何人在此,出来。”
久久没有动静,裴瑾皱了皱眉,朝着假山那边走去,听到细碎的声音。
“你到底是……呃,公子,你在作甚呢?”裴瑾一绕过假山,便看见一个穿着华服的人在这刨土,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了。
身后传来呼喊声,裴瑾耳力好,听的清楚,一挑眉:“翌王殿下……唔”
蹲在地上的人以掩耳迅雷之势拉过裴瑾,用干净的手背堵住了她的嘴,一双星目直直撞进了裴瑾的眼眸。
裴瑾瞪大了眼,不因别的,只因面前这人的长相,太像了!或者说,简直一模一样!她是不是在做梦?快来一个人抽醒她!
沈宿看她这副呆愣的样子,便知道她认出自己了,于是牵着裴瑾的手往外走,恰好撞上了寻人的李公公。
“哎呦祖宗诶,您可算出来了,吓死奴才了。”李公公满脸担忧。
沈宿眉头微蹙,貌似很头痛的样子:“李…公公?”
话说完,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堪。
李公公是个人精,这么明显的表情再看不出来,他可就真的白活了:“王爷这是……”
沈宿一脸生无可恋:“本王…貌似恢复了些许。”
李公公闻言手都颤抖了,热泪盈眶,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,砸得他措不及防。
被沈宿牵着不放手的裴瑾,现在的情况跟李公公比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什么情况?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?!谁能告诉她,为什么她前夫哥在这?!还成了她的联姻对象?!
这个世界终于疯了……对吧?
李公公那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:“现在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在御花园那边,您可要去见见?”
“这是自然,正好让父皇看看裴姑娘,若非她,恐怕我会一直痴傻下去。”
李公公这才看向一脸天都塌了的表情的裴瑾,喜形于色:“老奴在此叩谢裴姑娘大恩,若日后姑娘……不,王妃需要,老奴甘愿赴汤蹈火。”
裴瑾被李公公这大礼吓得回了神,连忙挣脱沈宿,将人扶起来:“李公公不必言谢,这纯属意外。”
沈宿接过宫人递过来的湿手帕,牵起裴瑾的手,裴瑾想躲,就听他道:“姑娘莫动,本王弄脏的,自是要本王解决。”
裴瑾盯着那沾着泥土的手被擦的干净,耳朵微红。
一旁站着看戏的李公公与常霖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戏谑。
沈宿擦完自己的手,才牵着裴瑾往回走。
两人肩挨着肩,沈宿不肯放开,裴瑾的耳朵一直红着。
“翌王殿下好演技,我说哪个傻缺抱着我不肯撒手呢,原来是你啊。”裴瑾低声细语,在旁人看来就是在与沈宿说悄悄话。
沈宿捏了捏裴瑾的手指:“看来指挥长在这过得不错,真是辜负我一片痴情。”
“哼,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。”裴瑾有些不满。
“指挥长说的都对,都是属下活该。”沈宿说道。
裴瑾眯眼看他:“怎么,你很不满吗?”
“哪敢哪敢。”沈宿笑着说,“重逢的机会难得。”
沈宿停下脚步,转过身看着她:“我以为会永远失去你,没想到老天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机会。”
“如果可以,我想与你携手而行,莫要再丢下我一人。”
沈宿将裴瑾的手放在脸侧轻吻,满心满眼都是她。
恰有一阵微风拂过,桃花落尽。
沈宿只记得被乱花迷了眼,或是那个人占据了他的心,仿佛天地之间只他们二人。
裴瑾怔愣过后,笑着对他说——
“本姑娘许你天长地久无尽时,岁岁年年皆如此。”